沈傾顏被劍卡著脆弱頸項，便只顧著哭，半點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因何得罪了這人。

沈之衍沈聲道，“有話好說，先放開我女兒。”他頓了頓，補充道，“若是要銀兩，直接說便是，將軍府的積蓄之財都可給你，莫要傷我女兒性命……否則，刀劍無眼。”隨著他一聲令下，周圍侍衛舉弓箭者便站在最中心一圈，雪亮箭頭全部對準那人，只能發令，便開弓射箭。

那黑衣人聞所未聞，將在場眾人掃視一遍，將弓箭手視為無物，“我今日來，便不抱歸心，必要沈傾顏嘗盡如我兄弟一般苦果。”

沈傾顏心中一驚，本想看看此人究竟是誰，耳邊便一聲厲喝，“再動我便削了你的耳朵！”

此話果真有效，沈傾顏登時變不敢回頭，聽著他聲音卻漸漸覺得耳熟起來，待真正回想起來時，只覺心底一陣驚悚，身子一下涼了半截。

“沈將軍死裏逃生，恭喜。”那黑衣人冷冷道，語調之中透著嘲諷之意。

“多謝閣下吉言，不過本將方才聽聞閣下似對小女有所怨，還請明白示下，莫要傷及無辜。若有得罪之處，沈某一力承擔，小女身子不適，還望能夠多擔待些。”沈之衍聲音鏗鏘有力道。

黑衣人卻並不領情，反而用刀背拍了拍沈傾顏驚慌不已的側臉，“無辜？沈將軍居然對此事一概不知，你才是當真無辜，連你這女兒究竟做了何事也不知。”

沈之衍聞言皺眉，看向羅氏，羅氏連連搖頭，她又何嘗知道沈傾顏做了什麽，但聽那人如此一講，決計不是好事，看向沈傾顏的眼神有增添幾重擔憂之色。

在眾目睽睽之下，那黑衣人一字一頓道，“你以為，你的私人印鑒是如何落到別人手上的，還不是你的好女兒由你書房之中以假換真，我們兄弟為王瑋做事，交換條件便是以沈玫的性命，來換取印鑒，你拿她當女兒，她可未必將你們當親人看待。”

他眼神兇惡，說話時又帶了幾絲暢快，見周圍人都是一副震驚不已的神情，便又添油加醋道，”當時一說能夠殺掉沈玫，她即刻便答應了，她只不過一女子，便如此心狠手辣，也不知是誰教她。況且她年歲不小，必定知曉印鑒之重要，卻還是偷了來。”

“你難不成還當真覺得，你與這毒婦之間有那可笑的父女之情嗎？”黑衣人仰天長笑。

“住口！”沈傾顏頭腦一片混亂，想起當時在林中小屋被人脅迫之態，便脫口而出道，”還不都是你們逼迫於我……”話說到一半，她卻突然住了嘴，滿目驚悚地看向對面眾人。她不言語便罷，如此一說，便證實了那人所言非虛，這一切的一切，都是她背後所為。

沈傾顏見沈之衍面色漸漸沈下來，連忙辯解道，“父親，不是的！一切都是他們逼……”

黑衣人卻再不讓她說下去，眼中有些癲狂神色，“分明是你先心懷不軌，若非你有那心思，怎會找上我們幫你殺人。這也便罷了，事發之後，我的兄弟們死的死傷的傷，被捉進牢獄之中，不日便要問斬，你這個賤人居然置身事外，悠然活到現在，真是蒼天無眼！”

“今日陳柯放我出來，我必用你的血，祭奠我死去的兄弟們！”他高舉起手中之劍，一道閃電劃破天際，冬雷震震，仿若天邊敲響的隆隆戰鼓。

“放箭！”沈玫聲嘶力竭喊道。

弓箭手們雖未得到將軍命令，但不知為何，沈玫如此說，他們身體便不由自主動了起來，待回過神時，手中的箭便已飛了出去。

電光石火之間，沈傾顏軟倒在地，黑衣人身中數箭，掙紮幾下，最終還是倒在地上，再沒了氣息。

天上漸漸飄下雪花來，細細碎碎，落在人頭面之上。沈傾顏院前一時間寂靜無比，只聞沈傾顏震驚之餘抽噎之聲。羅氏雖被沈傾顏所做之事嚇到，卻還是上前去將她抱入懷中，在她眼中，女兒想要除去沈玫，並非是壞事，不過是選錯了方法，落人口實罷了。

沈傾顏見長女渾身氣勢冰冷，便不再說什麽，當下遣散了侍衛，自己轉身，對坐於地上哭泣的母女二人冷然道，“都過來前廳，我有話要講。”說著，便擡腳走了過去，背影卻不似往日高大挺拔，總有些佝僂之感。他老了，卻在子女之事上遭此重創，心中疲憊不已，只覺得對不起長女，愧疚萬分。

沈玫看了那染血的地面一眼，心中不知為何有些感慨。殺手本冷血，但此人卻不然，情感尚存，她居然隱隱生出一些同情來。她目光下移，看向神情有些怔楞的沈傾顏與羅氏，微微垂眸，不言不語，徑自也走了。

將軍府前廳之中，燈火搖晃昏暗，外面下了些細碎小雪，天邊是隱隱的紅。四人坐在空蕩蕩廳中，心思各異。除卻齊氏生病被沈青鋒接去東宮小住一段時日外，所有的主子都到了。

方才那黑衣人的一番話深深紮在沈之衍心底，沈默半晌，他道，“沈傾顏，方才那人所言，你可還要辯駁？”

沈傾顏內心掙紮片刻，想是實在無從抵賴，便當即跪下道，”父親息怒，女兒只是……只是一時間被鬼迷了心竅才會做出那等人神共憤的錯事來，絕非故意，還請父親寬恕女兒……”

沈之衍握緊扶手，“玫兒可是你的親姐姐！你怎能謀害她性命！”

“父親，女兒不是故意的，女兒知道錯了，日後再也不敢了……”她淚流滿面，看向沈玫道，“姐姐如今好端端在父親面前，女兒之前被豬油蒙了心，既然姐姐身無損傷，父親便饒恕女兒吧！”她揪緊沈之衍褲角，聲淚俱下，

“旁的倒罷了，這並非有意，我卻不甚讚同呢。”說罷，她自袖中拿出一張紙，展開了，對雙眼瞪得銅鈴般的沈傾顏道，“你說，是不是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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